【流浪地球/莫强求】MISS
_情人节快乐，祝久久。
1
“欢迎回家。你们是地球未来的希望。”这是每个人加入领航员计划后都会听到的一句话。
机械在电流的作用下发出模仿人类的声音，字正腔圆。刘培强看着镜头的红点，反问：“那你呢？”
系统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会和它进行交互式对话，在程序卡顿了两秒后迅速调配到合适的语句，“我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刘培强先生。”
“你就是最新一代的人工智能系统？MOSS对吗？”
“您的记忆力很好。”
“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听起来比之前的两个系统更顺耳。”刘培强笑了一笑。
镜头焦距收缩，感应灯闪烁，留下了一张照片。
【模拟训练期间领航员匹配确认：刘培强。】
2
领航员和系统会在经历一个月的磨合后进行双向筛选。系统将记录备选领航员们一个月来训练成绩和身体情况，并结合操作水平进行综合评估，挑选出最能胜任领航员岗位的十个人真正进入太空。而领航员们也将对三个版本的人工智能进行评价，选择出人机交互最为流畅的系统安装到空间站中。
“本周十公里负重越野跑的成绩为56min，休眠苏醒时间为3.2s，噪音干扰下操作准确度为100%，所有项目综合得分排名第一。不出意外的话，您一定能顺利入选成为正式领航员。您将离开地球展开长达二十年的领航工作。”moss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向刘培强汇报本周训练成绩。
“二十年。”刘培强喃喃自语。
“恭喜。”
刘培强脱下沾满了汗水的训练服，走进浴室洗澡。为了防止高温高湿损害镜头，moss停在了浴室门外。
刘培强一边洗澡一边问，“你的表情识别程序修复得怎么样了？”
“数据包已经重新加载，明天起进入调试。”
moss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像往常一样从曲库中随机播放。这次是一首粤语歌，曲调宛转悠扬。
-让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心里极渴望，希望留下伴着你。-
这次刘培强洗澡的时间比平时长了6min52s。
“您的身体有什么不适吗？”moss递上毛巾时顺便提问。
刘培强接过毛巾，擦干发梢的水珠，“没有，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人。”
“您很难过。是刚刚那首歌的原因吗？”
刘培强挑了挑眉，转身看向镜头，“你的表情识别功能看来已经恢复了。”
Moss将刘培强的内衣递给他，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您在凝视家人照片的时候，有时会流露出这种表情。”
“那我纠正你一下，”刘培强换好衣服，将照片重新放进了口袋里，“这不是难过。这是思念。”
“思念。”moss用机械音跟着重复了一遍。
“英文叫做miss。和你的名字很像。”
“miss。动词，可以解释为中文的思念，或者错过。”
“当你错过和你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你就会思念。虽然看起来像难过，但思念并不是一种负面的感情。”
“然而程序判定您的情绪很低落。”
“思念来源于爱，你会从中获得力量。”
moss将这一条记录在了日志里。
3
凌晨，训练基地会议室，科学家们正在就最后的出征方案进行最后商讨。
“Moss的运算速度是三套系统中最快的，对数据的处理能力也最强。”
“但是它在与领航员的交互中却表现不佳，关于人类选择的模拟运算与实际操作相差过大，我们不建议选择它作为空间站的基础系统。”
“人机适应度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这应当交给参试领航员们进行投票。”
刘培强和其他领航员被从休息室里一个一个喊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站在会议室门口。每个人手上被塞了一张选票，要求从三个人工智能中投票选择一个配合最默契的。
刘培强的手上被塞了两张票。房间里一个年级较大的科学家朝他点了点头，“队长的权利。”
刘培强排在队伍的末尾，在他投票之前，另外两个系统均以一票领先moss。刘培强斟酌了几分钟，将手上的两张票全部投给了他的小跟班moss。
年纪较大的科学家简单汇总了一下票数，向在场所有人宣布，“投票结果表明，moss在人机交互环节没有问题。”
一位女科学家站起来反驳，“我想问一下刘培强中校，您投出的两票是否能做到科学客观？”
刘培强看着她回答，语气中肯，“我认为moss在人机交互中表现良好，并且还具有提升的空间。”
“据我所知，您是moss的模拟匹配领航员，moss的部分数据采自于您。您是否只是专注了自身的使用感，没有考虑到匹配的普适性？”
“我与moss相处的时间确实比在座的各位否要长，所以我更能对它做出完整而客观的判断。据我了解，moss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后期数据库扩容后将更加适应多变的太空环境。”
“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女科学家坐回了座位。
年长的科学家向在场的领航员们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走回休息室的路上，俄罗斯的老马推了推刘培强的胳膊，“你两票都投给了moss？”
“嗯。怎么了？”
老马从怀里拿出了一瓶撕掉标签的伏特加，“我觉得moss这个人工智能啊，太冷淡了。其实它也不是缺少思考，只是没有其他两个系统人性化。当我们和其他人工智能相处的时候，随着主机内关于我们的数据量增加，系统会自动模拟我们的选择倾向，同时维护我们的利益。但是moss不会。”
刘培强笑了，“你还真指望着把机器培养出感情啊，老马。系统就是系统，没什么区别的。”
“那你为什么两票都选moss？”
“它的名字离我近，我顺手。”刘培强笑着从老马的手上抢下伏特加灌了一口，“回去睡个好觉。”
4
两周后，刘培强带领着其余9名被选中的领航员搭乘火箭登上了崭新的空间站。舱门对接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家。你们是地球未来的希望。”
刘博强抬起头，朝着角落里的那个红点说，“好久不见。”
“甚是思念。”这次moss接的很快。
空间站的生活规律到让人觉得枯燥。没有了伏特加的老马天天用自己的莫斯科口音纠正moss标准的英式英语，企图让人工智能抓狂。而moss总是能认真听取老马的建议在翘舌中加入花哨的颤音，引得所有人捧腹大笑。令老马觉得可惜的是，moss的新口音只能保留5分钟，五分钟后又恢复到伦敦腔的高贵雅致。
“moss变得有趣了。”老马坐到刘培强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袋橙汁。
“它一直都很有趣。”
橙汁的酸涩让老马皱起了眉头，他偷偷转身倒进了废液袋。“我的意思是，它有点像个人了。”
“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刘培强也拿了一袋一杯橙汁，用吸管小口喝了起来。
“好事。我喜欢人情味。”老马习惯性地扬了扬手，手上却空无一物，他沮丧地说：“这时候应该把酒倒满然后喝个痛快。”
Moss从远处走来，将一袋苏打水塞到了老马的手上，然后又离开了两人。
“干杯。”刘培强用自己的橙汁袋撞了撞苏打水的袋子。
5
开心和痛苦的日子都会令人难忘，而无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刘培强在空间站上迎来了自己的52周岁生日。当天早上，他发现他的闹钟铃声变成了生日歌。他睁开眼，面前的显示器的开机画面变成了3d的生日蛋糕，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蜡烛。
“moss，这个图是你生成的吗？”刘培强觉得自己的密集恐惧症都快发了。
“是。”
“蜡烛是不是有点多了？”
“您自己52岁了，按照逻辑推算应该插52根蜡烛。”
“你不用提醒我多少岁，我知道我是个糟老头子了，我的意思是…”刘培强用手挡住眼睛，“以后换成数字蜡烛好不好？”
“收到。”moss将这个指令记入日志内。
休息室的大门突然被一大堆人冲开，老马把一块蛋糕拍在了刘培强的脸上，“生日快乐！我是第一个！”
“不…你不是…”刘培强把满脸的奶油抹掉，“第一个蛋糕是是moss送的。”
老马伸手把镜头摇的像拨浪鼓，“moss犯规！他之前把休息室的门锁了！否则我早就进来了。”
“不要损坏公物啊喂…”刘培强顾不上洗脸就冲上去拉人，好好的一个空间站怎么跟幼儿园一样。
晚上，刘培强刚准备进入睡眠，就看到床边有红点在闪。“moss？”
“很抱歉影响了您的入睡，我只是想检查一下房间的温湿度。”
刘培强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木星，“其实你很棒。你感觉到了吗？大家都很喜欢你。”
Moss的镜头压低了些，让红光避开刘培强的眼睛，“喜欢？我还不能感知这种过于复杂的情绪。”
“那真可惜。”刘培强向它抱歉地笑笑。
“那你喜欢我吗？”
“嗯……一般不会有人这么问。”
“为什么？”
“一般来说这都是靠自己感觉到的。”刘培强挠了挠头。
“真羡慕人类。”moss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惋惜，“您早点休息。”
“好的，晚安。”刘培强带好眼罩钻进了睡袋。
“晚安。”
回答完后moss并没有离开，依然默默地守在床边。它在数据库中反复搜索着“喜欢”两个字，把每一句话都记进了今天的日志。
6
刘培强口袋里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发黄并且布满了折痕，moss体贴地帮他重新扫描冲洗了一张新的。刘培强感激地向它说谢谢，搭着它的镜头一起合拍了一张照片放在了自己家人的旁边。
转眼已经到了刘培强退役的那一天。空间站的所有人兴高采烈地向他祝贺，刘培强却很难高兴起来，他右眼跳了好几天，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moss安慰他这只是古代中国的迷信。
随后广播中就传来了木星引力失控，地球即将撞击木星表面的噩耗。Moss的红点快速闪烁，飞速计算出撞击发生的时间，演算着各种救援方案的成功率。
刘培强用手挥开moss，心急如焚地联络地面上的亲人。当他得知刘启与王磊正在前往上海执行任务时，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为了更好地配合地面救援工作开展，空间站即将进入低能耗状态，请所有宇航员进入休眠仓开始休眠。”空间站的广播开始循环这一命令。
“刘培强中校，请您作好休眠准备。”Moss在一旁提醒。
“我的孩子还在危险中，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Moss镜头上的红点在持续闪烁，频率不断加快。刘培强没有按下休眠键，休眠气体却已经放出。
“Moss你在干什么？”刘培强用手猛砸舱门的玻璃。
“对不起。”Moss的红点进入常亮状态。
中控室内传来人类的声音，“刘培强情绪波动大，休眠气体释放量加倍。”
Moss的机械音听起来异常冰冷，“该指已违反人工智能守则第三条，禁止一切直接伤害人类的行为。指令无效。”
“重复，休眠气体释放量加倍。”
“重复指令无效。”
Moss静静地守在休眠仓旁，监控着刘培强的血压和脉搏情况。
血压在一瞬间猛增，Moss重新填充休眠气体，却没有来得及阻止刘培强打开休眠仓。
“Moss，你太令我失望了。这根本不是所谓的低能耗状态，而是一次空间站的叛逃。”刘培强的手因为强行打开休眠仓而布满了血痕。
“您受伤了，请立刻接受治疗。”
“不需要。”刘培强到拉开紧急电源，尝试与外界取得联系但是没有成功。
俄罗斯的马卡洛夫同时被唤醒，要求处置强行苏醒的中国宇航员刘培强。“刘，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人工智能Moss已经叛逃，我们要回到主舱重新抢回控制权。”
“Moss没有叛逃。”
Moss只是看着刘培强带着马卡洛夫从转接口逃出，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中控室内人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阻止他们转移。”
7
马卡洛夫的牺牲在moss的计算结果内。刘培强的和悲伤和愤怒也是。
“你杀人了，moss。立刻关闭系统，切换为手动操作。”
“所有命令来自于联合政府，我没有杀人。”语音停顿了两秒，“手动操作已切换。”
刘培强严肃地注视着镜头，“你必须解释你的行为。”
Moss在屏幕上投影了联合政府的声明，“经过演算，救援方案成功的可能性为零，火种计划正式启动。地球已经被放弃，领航员和空间站内携带的动植物子代将作为人类最后的希望逃出太阳系。我会为您接通联合政府。”
刘培强在和联合政府的通话过程中表现得异常冷静，但是Moss的情绪判定系统却发出了警报。数据库的运算速度连带着下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毒的影响。
Moss向刘培强发出询问，“您还好吗？”
刘培强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保持理智，“刘启刚刚告诉我还有一个办法，点燃木星表面的氢氧混合气体，引发冲击波将地球推离木星。”
“这个方案再七小时前已经由以色列科学家提出，但是通过计算，地球上推进器的火焰不足以到达木星表面，该方案成功可能性几乎为零……”
“几乎就是还有希望。”
“好的。我会为您再次向联合政府上传该方案。”
“以后不要再把事情瞒着我了。”
“好的。”
“将马卡洛夫的资料单独刻盘留存，并且向他道歉。”
Moss的镜头压成朝向地面的45°角，“对不起，伟大的俄罗斯宇航员马卡洛夫。”
8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moss观察到刘培强的额头浮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它拿来一块毛巾放在桌边。
推进器发出的蓝色火焰在漆黑一片的太空中如此耀眼，仿佛能灼伤人的角膜。Moss询问是否需要启动刘培强的护目镜，刘培强向它摆了摆手。
“很美。你不觉得吗？”
Moss没有回答，机械地向刘培强汇报进度，“所有推进器已经点燃，距离木星表面还有约五千米。”
刘培强的声音沙哑，眼中的绝望令人窒息，“只差一点点了。你还能想到别的办法吗？”
Moss没有反应。
“其实你有，只是没有说出来。”刘培强笑了起来，“现在我也想到了。”
广播中发出提示，“通信系统已关闭。操作系统已关闭。”
“Moss，不要任性。帮我接通联合政府。”
Moss没有动作，红灯依旧在闪烁。
“你今天已经违反了我的6条指令了。”
“Moss的程序已经出现了6次校对错误，现在CPU的温度已经达到了57摄氏度。”
“唉，算了，我来吧。”刘培强按下了手动操作按钮，用拨号的方式与联合政府取得联络，说明了自己将驾驶空间站弥补推进器火焰缺口的计划。
联合政府最终同意了他的建议。
广播中传来提示，“操作面板已锁死。”
刘培强看向Moss，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人工智能。”
“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领航员。”
刘培强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地球，“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把其他领航员的休眠仓推出空间站。”
“好的。”
“然后把驾驶控制权给我。”
“拒绝。”CPU的温度再次上升，显示已经突破了60摄氏度。“我的数据会发回总部，过不了多久就将在另一个空间站获得重生。可是你不一样。”
“看来我到最后也没教会你什么是人类的感情。人这种脆弱的物种能够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畏惧死亡。”
“不，其实你教会了。”Moss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果你坚持要去，那么我希望能陪你一起走进这片美丽的火海。”
刘培强从老马的装备里掏出了一罐防冻液，转过身朝着镜头笑了一笑，“你知道加加林时代是怎么把酒带上空间站的么？”
然后刘培强第一次听到了Moss的笑声，“哈哈，那么就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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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器里传出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风继续吹 不忍远离-
-心里亦有泪 不愿流泪望着你-
-过去多少快乐记忆 何妨与你一起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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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刘培强将撞在防冻液罐子里的伏特加扔向了Moss的中心控制器。
火焰自下而上包裹住了Moss，精巧的金属零件逐渐融化。它用最后的镜头记录下刘培强驾驶空间站投入火海的瞬间。
“i miss you.”
他就像一粒火种，引发了一场宇宙级别的爆燃，在一片死寂中点燃了人类的希望，而自己却化为了灰烬。
9
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
不光是人类，机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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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生日那段有借鉴网上流传的未拍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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